鱼玄机像

影宋本《唐女郎鱼玄机诗集》

　　唐代才女鱼玄机：红尘中活得放浪之人，从来就不在红尘之中鱼玄机，这个名字充满玄机，如同她短暂的一生。

　　可惜她芳华26，就走上刑场，枉费了她的倾城之貌，也枉费了她的满腹诗才。后人总爱用“悲玄机”，对她的人生聊发感慨。更有人不愿承认鱼玄机的死去，弄了个新考据，证明鱼玄机就是韦庄，就是和凝，她并没有被判处斩刑，而是释放回去，隐居乡下，写诗为生。这样的推断，只能说明人们不忍她落得这样的下场。她貌美如花，娉婷婀娜，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却以柔荑之手，杀死侍女绿翘。而那个侍女绿翘与她的情人陈韪有勾搭之事，不过鱼玄机自己的猜测而已，并非目睹。至于陈韪，他只是鱼玄机许多情人中的一个，在她的生命中，他不过是一个过客，她不会为他停留，就如他本来也只是亵玩一场而已。但是她居然动起真格，这让人匪夷所思。

　　那么，我们还是先来看看她的经历。不难发现，道观生活是她一生的分水岭。在这之前，唐皇甫枚传奇小说《三水小牍》记载：“西京咸宜现女道士鱼玄机，字幼微，长安倡家女也。色既倾国，思乃入神。”这个倡家女比较难以解释，一说鱼玄机少时在妓院长大，是个妓女；另一说家道衰落，她母亲在妓院边上靠洗衣缝补来维持家用，她是个舞女。无论妓女还是舞女，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个色可倾国的女子，12岁时诗才就誉满长安，被称之为“诗童”。据说大诗人温庭筠深为好奇，亲自前往鱼玄机家中，以“江边柳”为题考她，12岁的鱼玄机随口吟道：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影铺春水面，花落钓人头。

　　根老藏鱼窟，枝底系客舟；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温庭筠大为叹服，自愿做了她的老师。温庭筠相貌奇丑，有“温钟馗”之称，又长鱼玄机20余岁，但鱼玄机爱慕他。这并不奇怪，女人通常会爱上有才气的男人，就好像男人往往被女人的美貌俘获。我们看到鱼玄机现存的五言律诗，什么《遥寄飞卿》、《冬夜寄温飞卿》之类的诗句，便可知女学生情窦初开，势不可挡。这段师生情，后来始终未能上升到男女之情，我们只能这样理解，花间派诗人温庭筠，在对待自己的女学生鱼玄机爱慕自己这事上，是正人君子。

　　《唐才子传》记载：“咸通中及笄，为李亿补阙侍宠。夫人妒，不能容，亿遣隶咸宜观披戴。”16岁时，鱼玄机被补阙李亿纳为小妾。但李亿的原配夫人出身望族，不能容忍这个小妾，慑于夫人之威，3个月后，李亿一纸休书，将鱼玄机送入咸宜观。

　　鱼玄机不相信这个男人就这样置自己于不顾，让自己以后的日子，青灯黄卷相伴。想当年，自己题在道观前的七绝，引得他想方设法通过温庭筠认识了自己，他们毕竟也是因才而相识相知然后相伴，若不是他的原配夫人裴氏，他们或许能过上安宁的生活。她相信李亿会再来找她。这期间，鱼玄机为李亿写了许多的情诗，缠绵悱恻，如杜鹃啼血，诉尽离人愁绪。只是，她没想到，李亿早与夫人离开长安，远赴他乡为官，自此不再归来。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写下这样的诗句后，鱼玄机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她了。

　　她在道观门口贴上“鱼玄机诗文候教”，广交才子名流，往来酬唱，门庭若市。她终日游迹，放纵淫欲，喝酒行乐，调笑奢靡。她怎能耐住寂寞，辜负了大好春光。她更无法坚守自己对李亿的一份爱，没有人值得她从一而终。当然，她若是知道许多年后，有个叫亦舒的女人说，做一个女人要做得像一幅画，不要做一件衣裳，被男人试完又试，却没人买，待残了旧了，五七折抛售还有困难，肯定很安慰。因为，鱼玄机自己本身就是一幅画，但现在，她要把男人当作衣服，那么多的衣服，试穿的过程是冗长繁琐的，却也是极大地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及时行乐吧，没有谁值得她再为之柔情万丈，没有哪个男人的伤害会再让她肝肠寸断。

　　好了，那么现在，我们再来看鱼玄机杀死侍女绿翘一事。那年，她26岁，青春没有消失殆尽，却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侍女绿翘正值豆蔻，长得错落有致，处处散发着青春的气息与时光的芬芳。而鱼玄机顿起杀心，其实很简单，她妒忌了。

　　如果按照美剧《犯罪现场》的些许犯罪案例来分析，这次杀人当然也不属图谋已久，它只是鱼玄机的即兴发挥。援引《利特雷辞典》对忌妒一词的解释，这种行为“源于爱的一种情感，由担心所爱对象垂青他人而引起。”而弗洛伊德这样解释：“我爱时，我是十分排他的。”至于罗兰·巴特，他的解构主义对忌妒作了很贴切的分析：“忌妒是人之常情。放弃妒心便是对这种常情的超越。”无法放弃妒心，从这种角度上讲，鱼玄机无法超越的不是这种常情，而是她自己内心深处的绝望，这正是她的悲剧。

　　或许，不要纠缠在情爱之中，女人会变得坚强。而情多无处释怀，换来的只能是“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红尘中活得放浪恣肆之人，从来就不在红尘之中，她们的青春，注定无处安放。

　　文/那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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