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调歌头·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知君为我新作,窗户湿青红。长记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
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小注:
此词作于宋神宗元丰六年(1082年)六月,是时苏轼与张偓佺同被贬于黄州(今湖北黄冈)。“快哉亭”为张偓佺所建,苏轼钦佩张的气度和处世精神,故为其取名“快哉亭”并赋此词相赠。
此词是苏词雄健豪迈之风的代表作,有两层含义:其一是引用欧阳修的“山色有无中”,明是描写江南山色空濛,时隐时现,若有若无之妙境。潜指人生无常,有顺有逆,忽上忽下的命运;其二是“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明是嘲笑宋玉硬将风分为“雌”、“雄”,有违天籁之本。潜则呼应并引申其一的人生无常,方为人生,顺逆上下,如春夏秋冬,淡然视之,坦然承之,如此而已。
此词主旨是最后“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之句,即既有其一,且知其二,则心中自然充满着春之淡定、夏之挚诚、秋之自信、冬之无畏如天籁般的浩然之气。而这种浩然之气,只须一点点,便足以如其在《前赤壁赋》中所言:“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此词不简单是苏轼的借景抒情,意气相投之赋,更代表着其人生态度和胸中格局。所以前人评之:“其精微超旷,真足以开拓心胸,推倒豪杰。”
此前赏析辛词,今天开始苏词,二人皆有豪放之风。但辛词是抑郁中的悲愤、悲愤中的豪放;苏词是失意中的达观、达观中的豪放。所以王国维说:东坡词旷,其旷在神。以此对照,真入髓也。
文:王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