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界的元老陆昕先生的新著《霜天集》已由北京出版集团出版上市。这本文集分四大部分,第一部分是关于陆先生祖父陆宗达先生及黄侃、启功、朱家溍、许嘉璐及叶嘉莹诸先生的纪念文章。第二部分,也即是本书的主体部分,是陆昕先生的一组回忆性文章,相当于一部小自传,相信能唤起上世纪五十年代生人的不少“集体记忆”。第三部分则是陆先生历年所撰杂文集。最后还收录了陆先生“微创作二十七篇”的散文小品。
陆先生《闲话藏书》等大作早已被广大读者所熟悉,但其自身的成长学习经历却并不被外界有多少了解。因为有陆宗达先生这样大师级的祖父,很容易让人想到陆先生因为家学渊源,走学术之路特别容易。但通过《霜天集》中的相关自传性回忆文章,才知道陆先生的成长成材经历也同样是曲折坎坷的。这里,仅摘举陆先生书中介绍其在“文革”期间的“上山下乡”运动中去北大荒的故事来讲讲。本来,在知青岁月中陆先生因一手好字和好的文笔担任知青中的宣传工作,但后来却因给人算命,被扣上“用算命方式动摇军心”的帽子,甚至被上纲上线到“阶级斗争新动向”。幸好陆先生因过去的宣传稿在知青中已有广泛的人缘,所以并未受到多少冲击。到后来陆先生要从东北回京时,为了开具心脏病的诊断证明,还差点儿因过量服用麻黄素片危及生命。
书中进一步介绍,1975年回京后,陆先生暂时没有工作,就开始从其祖父系统学习文史知识,这正是他日后能克承家学的重要基础。一年后,陆宗达先生开始在家教授《说文解字》,“来学的开始大多是过去的老学生,不久便哪儿来的都有,有年轻的中学教师,有街道干部,有工人,有服务行业的人员”。陆宗达老先生在当时“文革”尚未结束的重重风险下,这般弦歌不绝的讲授,实可以和章太炎先生当年辛亥革命前在东京为留日学生讲授《说文解字》的课堂媲美。
关于陆宗达先生的猛料,在全书开篇《祖父的故事》中自然不乏其例。如谈到陆老文武双全:“祖父还喜欢体育,他练过两年单双杠,是四中的篮球队队长,也踢足球,还爱练棍棒。”又如讲到陆老走上文史大家之路其实非常巧合,因为其中学学的德文,而想报考的北大数学系必须要求考英文,才进的国文系。再如陆老北大毕业后曾任兼职国系主任的胡适先生的办公室秘书,有次胡适先生带一外国人来系参观,却因陆老带走了国文系房门钥匙而参观未成。后来胡适先生非常大度地一笑置之。要知道陆老为黄侃先生门生,而黄侃先生对胡适先生的学问向来公开鄙薄,在这种微妙关系下胡适先生能对陆老工作上的失误宽厚处之,才一直让陆老铭记在心。像这样的大家掌故,在《霜天集》第三部分的杂文中也不时出现,如《国学与美食》一篇中详述黄侃先生以吃货的“真传”授以陆宗达先生等弟子。
陆昕先生在“微创作二十七篇”中有一篇《狼群和月亮》,是专门针对韦力先生所写采访陆昕先生“校苍雅斋”的文章所作的回应。这是藏书圈所大感兴趣的内容,这里就不具体剧透了。
另外,在《霜天集》的一组杂文中有篇《史学与八卦》,陆昕先生批评了当今“八卦史学越演越烈”的现象,其中举了“关公本性好色”的例子,但并未具体谈及关公是怎么被八卦的。巧合的是,北京出版集团刚上市的“大家小书”的新品种《三国谈心录》中恰有相关辨正。金性尧先生的《三国谈心录》有篇文章名为《关羽的神化之路》,金先生立意是要破除民间盲目崇拜的关羽的神的形象,还原其人的一面,但在“关羽夺艳”的问题上,金先生却不因其是“非神”的证据而轻信。
《三国志·关羽传》裴注载曹操与刘备擒吕布于下邳时曾为吕布一使者秦宜禄之妻争风吃醋。《华阳国志·刘先主志》记此事则谓关羽企纳秦宜禄妻是因为“妻无子”。金先生以《关羽传》中载有关羽两子辨其谬说,并论:“就关羽平生和性格观察,也不大符合。”
北京出版集团“大家小书”刚上市的新品种除《三国谈心录》外还有金性尧先生《夜阑话韩柳》、郑天挺先生《清史简述》、胡绳先生《二千年间》和王力先生的《古代汉语常识》,敬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