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
臧棣:陈超,一个真正懂当代诗,又宽厚善待诗人的批评家。当代诗受益于他的智慧,敏锐,精准,宽厚,而对他的回报却如此之少。想来不免悲痛至极。
徐敬亚:陈超,一个优秀的诗歌批评家。能把文章写得既学养深厚、审美精致,又如普通读者平白亲切,善解诗情,何等聪明、睿智!最终,诗没能救他,所有的理论也无法把他挽留……为什么他自己伸出一只手从背后推走了自己?为什么全天下的阳光都不能照亮他内心那一小片黑暗……
叶匡政:一直想去石家庄看望陈超先生,没想到来了,竟为送他最后一程。人之哀恸,莫过于此。陈超是当代杰出的诗学家,学养深厚,思锐识卓,有自由的学术精神与深度的专业自觉。他的诗学体系体大思精,审微见远,卓然一家。他还是一个至诚至性的诗人,高蹈自守,令人尊敬。
翟永明:好人呵!好作家!好批评家!这个时代、这个现实社会——为陈超一恸!
王家新:“是不是,如果你,如此的眼睛暗淡了,/那么生命不是生命死亡也不是死亡……”(茨维塔耶娃《新年问候》)
这是诗人、批评家陈超的诗作《我看见转世的桃花五种》的开头,虽然四月已过,但10月31日凌晨,陈超用自己从16楼的纵身一跃,来迎接这个即将到来的寒冬…
诗学:做了新诗史里最扎实的工作
陈超去世后,有人希望能对陈超在诗学上的贡献做一个盖棺论定,唐晓渡觉得,虽然人不在了,但有些东西还在生长,“精神这东西不好说,有时候它会用另外的方式在另外的人的笔下生长。”
唐晓渡与陈超的初次见面不是1983年下半年,就是1984年上半年,“那时他在山东大学进修古典文论,《诗刊》1983年春节后从小关搬到虎坊桥,我分到作品组,负责作品组的是吴家进,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去找吴家进,家进桌子上有个稿子孤零零的,编辑部到处都是稿子,大概是那篇太孤立,印象很深,那是陈超的文章,从当代的角度看古典诗论,吴家进进来,问我觉得怎么样。我说,不错,还挺有见识。”
“1992年开始我静下心来写了24篇专栏,每篇阐释一首诗,当时还很得意,觉得没有人像我这样写,所以陈超两卷本的《20世纪中国探索诗鉴赏》突然出来,我心里是暗叫惭愧的,他那个功夫!陈超做得更早,1987年不声不响开始写的,当然方法我们不一样,他是点评式的细读,我是展开阐述,他的工作功不可没,可以说这是整个新诗史以来做得最扎实的一本东西。”
唐晓渡评价陈超很勤奋,“我经常和陈超说,你比我勤奋多了。如果说每天让我做二十首诗的点评,我想想都疯了。他生活非常规律,时间怎么用,都是按照工作来组织的,当然也是因为孩子。我记得有一次我们聊天非常晚,第二天他爬起来吭哧吭哧写,等我起来他已经写了两千字了,我说你这工作效率真是高啊,他说‘也没什么,胡写呗!’”
除了诗歌文本的细读,陈超另一个重要工作是当代诗歌现象学意义上的观察,包括朦胧诗之后的第三代诗歌,在诗学层面上建构他的生命诗学,“这两个工作他都做完了,而且可以说都做得很好。”
但是唐晓渡也隐隐发现,陈超这两年渐渐主动关闭和朋友的通道,朋友们觉得陈超这几年也不怎么开会了,大家觉得他在积蓄力量。“他属于在写作上很有计划的人,他去年跟我谈过在一些项目上耗费的精力,希望赶紧做完,回到个人写作上来,但那个项目也加重了他的颈椎病。”
“去年以来他大概写东西很少,以前他会主动说,晓渡,你在写什么?自己主动也会说起来,最近在写什么,但这两年不太说。我后来问他最近在干吗?他说,哎,没干吗,一写作头就晕,颈椎病。”
有人说陈超的离开是因为整个人文生态的恶化,因为对诗歌的不满。唐晓渡认为这是胡扯,以唐晓渡对陈超的了解,这不会成为他的焦虑源。“我知道陈超还是有抗击打的能力的,有精神上的韧性,我们这代人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根本活不下来。”回顾陈超的个人经历,插过队,当过工人,经历过残酷的人生历练,生命本该没有那么脆弱。唐晓渡难过的是,“孤立起来都不会成立的原因,很长时间郁积——当然首先是疾病。如果不能写作,不能思考了,我可以想象这对他的伤害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