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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悲怀》组诗反照强烈

A-A+2014年11月3日07:03新浪历史评论

  其次,《遣悲怀》组诗贯穿对比,反照强烈。在总体上,元稹将穷通与存亡构成两组对照的主线,两者又紧密地交织成一个整体。第一首前六句极力形容韦丛毫无怨言甘受贫困的情状,把“百事乖”的艰苦生活描写得形象而具体。第七句以强烈的反差点出富贵,轻轻一扬,力拨千钧,末句回到题面,如今俸钱虽过十万,爱妻却再也不能共享荣华富贵,只能以营奠营斋聊表追忆之心与抱憾之情。穷通与生死各处于对立的两极,无法融通与弥补,留给生者的只有永远的遗憾。第一首除了“百事乖”带有感情色彩,全诗以韦丛生前的四帧剪影与元稹此时的十万俸钱作明显的对比,结句只写“与君营奠复营斋”,不着一句评判追悔语,却仍能感受到作者的悲怅。同一意思,元稹《祭韦氏文》是这样措辞的:“愧目前之戚戚,每相缓以前期;纵斯言之可践,奈夫人之已而”,相比之下,祭文说得太直白,反不如《遣悲怀》来得含蓄沉痛。如果说第一首主要以穷通作为对比,那么,生死则是第二首比照的主题。生前说过的那些关于生死的戏话,如今都成为眼前的真实,生死仅隔咫尺之遥。在第二首诗里,昔日的戏言与眼前的哀恨,以叠影的方式构成一组组对比,妻子穿著过的衣裳、使用过的针线,乃至妻子身边的婢仆,都构成今昔生死对比的联想物。因梦送钱财以一种虚幻形式将生死暂时连接起来,但梦醒以后却更痛切感受到生死永诀的残酷与无奈。第三首自悲,重点是以现实与愿望作无情的对比。人生短促,百年无几。永嘉避难,邓攸弃子而挈侄,如此多义,命运却使他终生无子;潘岳的悼亡诗写得再好,对死者说来还不是浪费笔墨?指望死后合葬,但那时双方都已无知无觉,期待他生结缘,更是无法实现的荒诞愿望。对比的结果是彻底的虚妄与完全的绝望,于是在虚妄与绝望中唱出最后两句,把悼亡之情推到了极致,敲响了组诗最强烈的尾音。

  再次,《遣悲怀》组诗语言平易,感情真实。对元白诗,历来有“元轻白俗”的定评,就是说他们用语浅俚通俗。浅俚通俗决不等于浅陋恶俗。《一瓢诗话》对元白诗的特点有过正确的评价:“元、白诗,言浅而思深,意微而词显,风人之能事也。”清人陈世鎔以为:“元白并称,其实元去白甚远,唯言情诸篇传诵至今,如脱于口耳。”也是肯定元稹在悼亡言情诗的写作上,善于发扬“脱于口耳”的语言特长。对《遣悲怀》,孙洙就提醒读者:“勿以浅近忽之”。除谢公、黔娄、邓攸、潘岳四个典故,整个组诗浅显如话,不须注释而一目了然。“昔日”、“诚知”、“闲坐”、“惟将”等四联,清通明白,脱口而出,将人人心中所有、人人口中难言的意思,用质朴感人的话语表达了出来。这几句看似毫不经意,无一不是道出人们普遍感情的警句,有着断肠销魂的艺术感染力。以不加雕琢的本色语言,十分逼真地状摹出难写之景,非常自然地写出难言之情,是元稹的高明处。究其原因,陈寅恪以为有二。其一,“非微之之天才卓越,善于属文,断难臻此”。所谓语言平易,就是以通俗浅显的外在形式赢得更多的读者。这在某种程度上要求作者能够更炉火纯青地驾驭语言,做到大俗中有大雅。此即《一瓢诗话》所说的:元、白诗“属对精警,使事严切,章法变化,条理井然,其俚俗处,而雅亦在其中,杜浣花(指杜甫)之后不可多得者也。”组诗第一、二首的中间四句属对工稳,历来为人称道;谢公等四个典故,使事贴切到位,也是无庸赘言的。其二,“直以韦氏之不好虚荣,微之之尚未富贵。贫贱夫妻,关系纯洁,因能措意遣词,悉为真实之故。夫唯真实,遂造诣独绝欤?”在取材上,元稹随手摭取日常生活中印象最深刻的回忆与断想。关于韦氏只述其安贫治家之事,荩箧搜衣、金钗酤酒、野蔬充膳、落叶添薪,而不旁涉其他,专就贫贱夫妻实写,毫无溢美之词。即便自身的悲悼与怀念,作者也选取了施舍衣服、封存针线、怜及婢仆、因梦送钱等凡人俗事,如实写来。唯其事真情真,所以情文并佳,终成千古名篇。诚如喻守真所说:作悼亡诗,“写情要写得真,叙事要叙得实,才能引起读者同情。”从《遣悲怀》来看,元稹是深谙个中三昧的。唯其如此,元稹才成为潘岳以后悼亡诗的最著名诗人。《唐贤小三昧续集》评点《遣悲怀》说:“字字真挚,声与泪俱。骑省(指曾任散骑侍郎的潘岳)悼亡之后,仅见此制。”元稹是无愧于这一评价的。

  三、

  元稹还有一组《离思》诗,其中一首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云溪友议》把其与《遣悲怀》同视为悼亡诗,说元稹对韦氏去世,“不胜其悲,为诗悼之曰:谢家最小偏怜女,又云:曾经沧海难为水”。其后不少唐诗选本,包括影响颇大的《唐诗鉴赏辞典》都取此说,认为“表达了对韦丛的忠贞与怀念之情”。这就涉及《遣悲怀》文本背面的相关问题。

  元稹在《叙诗寄乐天》里交待了数十首有关“伉俪之悲”的悼亡诗后,说自己还有“以干教化”的“艳诗百余首”。陈寅恪在《元白诗笺证稿·艳诗及悼亡诗》里早将这两类诗剖分得一清二楚:“其悼亡诗即为元配韦丛而作,其艳诗则多为其少日之情人崔莺莺者而作”。他还告诉读者:《元氏长庆集》卷九《夜间》至《梦成之》“皆为悼亡诗”,而《才调集》卷五所录元稹五十七首诗,“所谓艳诗者,大抵在其中也”。中华书局标点本《元稹集》,《离思诗》五首收入《外集·补遗》,注明录自《才调集》卷五,并说原题《离思六首》,第一首即独立收入《外集·补遗》的《莺莺诗》。由此看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是因诀别崔莺莺而作,而不是为悲悼亡妻韦氏所作。

  关于崔莺莺的故事,元稹所作《莺莺传》(一名《会真记》)虽有掩饰,却是夫子自道之文,透露了若干真相。据陈寅恪研究,元稹虽与莺莺爱得死去活来,在朋友圈里也早是公开的秘密,但最终还是在“曾经沧海”之后抛弃了崔氏,联姻韦姓。其中关键,并非崔氏只是绝艺之才女,而韦氏为治家之贤妇,而是“莺莺所出必非高门”。正因为崔氏非名门之女,元稹出于仕宦考虑,“舍之而别娶,乃可见谅于时人”。但他对崔莺莺始乱终弃,终究不是“多情者所为”。因而知其底细的读者,再读《遣悲怀》时就不免泛胃与犯疑:元稹对韦丛去世的一腔悲怀是否出于真情?《遣悲怀》末首最后两句“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据陈寅恪的说法,“所谓常开眼者,自比鳏鱼,即自誓终鳏之义”。且不说七年以后,元和十一年(816),元稹在通州司马任上,同样出于仕宦的考虑,再娶河东名门裴氏之女裴淑。实际上,韦丛去世不过两年,元稹即纳妾安氏。陈寅恪断定:元稹对韦氏的悼亡,与对崔莺莺“难为水”“不是云”的眷念一样,“两者俱受一时感情之激动,言行必不能始终相符”。

  大约韦丛去世当年,元稹因触犯权贵与宦官,遭到贬黜。其后,他“沦谪既久,忽尔变节”,结交近倖,位至宰相,命下之日,遭到朝野正直人士的“轻笑”。他在仕宦与婚姻上同样缺乏定力与操守,难怪《新唐书》本传说其品性“浮躁”。唯其如此,后人不但对其为人多有微词,对其悼亡诗的评价也大打折扣。李兆洛的《养一斋诗话》就愤然指出:“微之诗云:‘潘岳悼亡犹费词’,安仁《悼亡》诗诚不高洁,然未至如微之之陋也。‘自嫁黔娄百事乖’,元九岂黔娄哉!”说《遣悲怀》陋于潘岳,说作者不配自比高士黔娄,主要还是从人品上抨击元稹。陈寅恪对元稹为人也绝无好语:“综其一生行迹,巧宦固不待言,而巧婚尤为可恶也。其岂多情哉?实多诈而已矣!”

  后人倘若知道元稹人品,了解全部底细,把他的《遣悲怀》与那首“曾经沧海难为水”的《离思》对读,一方面不得不折服他无愧是善于刻画有情男女生离死别的高手,一方面却不由地会在心田深处升腾起一种真情被嘲弄、被玷污的感觉。《遣悲怀》与《离思》提供了两个各自独立的文学文本,在各自特定的时空里,也许元稹的感情都是真实的。但倘若将这两个文学文本及其时空背景拼接组合起来,就构成了有关元稹在男女感情问题上的历史文本。历史文本追究的是全面的真实。于是,在这一对读中,文学文本与历史文本之间就再难和谐统一了。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把文学文本与历史文本作分别的处理。阅读《遣悲怀》时,就将它当作悼亡名篇来鉴赏把玩。文学作品一旦问世,世人主要是从其字面文本去释读它的,一般并不在意它与文学家有什么内在关系。这里用得上钱钟书爱打的譬喻,一般读者只管放心吃鸡蛋,完全不必追究生出这枚鸡蛋的母鸡是否癞皮。至于后者,就留给文学史家与历史学家研究历史文本时去解决吧!

  (文/新浪专栏 新史记 虞云国)

  (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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